醉爱洛璃 0 833
“我的手机……我的衣服……我的钱包！”
夜晚像被浸染的黑布，带着凉意的微风掠过孤寂的马路，吹乱了一名青年有些凌乱的发丝。
青年身穿病号服，脚踏拖鞋，沿着昏黄的路灯如行尸走肉般缓缓前进。
他嘴里喃喃自语，空洞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哀伤，仿佛莫得灵魂。
这个倒霉的家伙自然就是我——由于因为装13跑得太快，我忘了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带出来……
现在医生们肯定已经报警准备抓我，精神病院短期内眼见是回不去了。
无故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，这让我心痛难耐。
“小卿……你，你也别太难过了……”看着悲愤欲绝的我，勤勤只能尴尬安慰。
“勤勤啊……我这悲伤的心情，生活清苦的你是可以理解的吧？是吧？你可以理解吧？”我扭动僵硬的脖子，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“当……当然……”额头似有黑线滑落，勤勤忍不住微微战术后仰。
两鬼一人，在夜幕下缓缓而行。
“我说……小卿啊，我们要先去找清瑶姐，还是去找琳琳呢？”
勤勤突然看向我。
小蝶在一边若无旁人地蹦蹦跳跳——这丫头自从来到市中心精神病院，新鲜劲还没过，马上就又要赶去下一个地方，这让她始终保持旺盛的好奇心。
果然开心最重要啊……
我微笑着看看小丫头：“这里离我原来住的地方太远了——除非你背着我拔腿狂奔，不然我估计咱们得走上个几天几夜才能回去。”
顿了顿，我又看向勤勤：“况且……发生了那样的事，我不觉得林小姐还会自己一个人住在哪里——她一定搬家了。”
“呃……要不去找清瑶姐？”
“这里离郊区也不近，但脚程快些应该能赶上——不过在这之前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……”我眼神略有深意。
勤勤有些茫然：“什么？”
“我饿了……要吃饭。”
没错，冥阳双生让我体力消耗严重，加上晚饭吃得早，所以现在急需补充能量——虽然救林琳很重要，但解决温饱问题也不是小事。
双肩一沉，勤勤有些无奈：“什么嘛……这深更半夜的，咱们又没钱，去哪里吃饭啊？”
她说得倒也没错：这里鸟不拉屎，马路两边连个超市都没有，别说人了，除了勤勤和小蝶，这里连个鬼都看不见，除了西北风，我想不出其它能吃的东西。
勉强走了一段，宽阔的马路逐渐被街道取代，景色也慢慢繁华起来。虽然超市商店多了起来，但它们都蛰伏在黑暗里，早已停止营业……
远处，一阵若有若无的劲爆音乐忽然传入耳中，循声张望，巨大的霓虹招牌在黑夜中闪烁，嘈杂的声音不时从背后的建筑物飘来。
原来是KTV啊……
相对于白天，黑夜才是某些人狂欢的时刻。隐匿的色调中，溷迹着形形色色的人，他们可以尽情而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真实面貌。
灯光有多灿烂，它的背后就有多黑暗——不要忘记，勤勤就是被女生们骗到这里来的。
看向勤勤，发现这姑娘倒没什么感叹唏嘘之意，反而眼睛转了转，随即拿胳膊捅捅我：“嗨小卿，我有个好主意，能让你吃到饭——我自己以前经常这么做哦。”
“什么主意？”
我有点好奇，转而恍然：“哦——你不会是想和小蝶去给我从KTV里去给我偷东西吃吧？”
“绅士先生告诉小蝶，偷东西是很可恶的！”小蝶抱起胳膊，鼓起嘴巴反对。
勤勤扶扶额头：“谁说要去偷好吃的了？我是说——如果小卿不嫌弃的话，这种地方的垃圾桶肯定不缺人们吃剩下的，只要翻翻，肯定还有很多浪费掉的食物。”
“大姐！那可是垃圾桶啊！你翻得是餐桌上的干净食物，正儿八经刚做出来的！怎么和垃圾桶比啊？”
“不愿意就只能饿肚子喽。”勤勤耸耸肩：“小卿……其实这只是个心理问题——我刚开始也觉得吃别人剩下的很丢脸，但至少我因此省了一大笔钱！让我能够继续上学，至于你怕不卫生……”
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小卿，你完全低估了现在人们的浪费能力，包括我的同学们，很多东西都是吃到一半不想吃了，然后随手就扔掉！仅仅是为了炫耀自己很个性，很潇洒……KTV里这种人更多——虽然食物待在垃圾桶里，但绝对完好，就看……你能不能接受它所在的环境和与它在一起的东西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这话颇有深意啊……
我微微挑眉，看着低头默默不语的勤勤，心里有了几分猜测：这姑娘……
是在用“食物”比喻自己吗？她也生活在一个污秽的环境里，周围的“东西”都在欺负她，她就像一盘佳肴被摆在了垃圾桶里，虽然色香味俱全，但环境的恶臭掩盖了她的芬芳，让所有人都嫌弃她……
我暗自点头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！绝不能让勤勤觉得我嫌弃她！
赶紧一扬手，梗起脖子：“吃！当然吃！为什么不吃！”
一面说，我一面走向KTV楼后的垃圾桶，嘴里阵阵有词：“我这个人！生平最痛恨浪费食物的家伙——那么可爱，那么无辜的食物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垃圾堆里，实在太可怜了对不对？我们身为良好市民，有义务将它们吃下肚！完成它们存在的价值！”
说着，我掀开垃圾桶盖，伸手四下乱翻：“呃……你看看，破酒瓶，空袋子，用过的……恶！那啥……”
我将那坨橡胶制的东西甩到一边，忽而眼睛一亮：“嗯？看看我找到了什么——半块蛋黄面包！”
“小卿……”
将面包拿起，我对姿态有些弱弱的勤勤笑了笑：“唉呀呀……这么善良的小面包，居然落到这种地步！我一定要让它实现自己的价值——都别拦我！我要坐在这里用餐！”
长长的小巷空无一人，我像个流浪汉一样慢慢蹲坐在垃圾桶旁，靠着墙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：“诶——呀，舒服……”
仔细端详手里的半块面包：它被套在沾着些许污渍的袋子里，整体还算干净……就是断口处有着明显的牙印，有点让人恶心……
嘴角抽了抽，抬眼望望眨巴着眼睛的勤勤，不由暗自叹息：我真是欠你的了……算啦，从完好的一端开始吃吧。
将袋子丢在一旁，我把心一横，直接从面包尾部咬了下去。
“嗯~~~”
我眼睛一亮，赞不绝口：“面包松软，蛋黄酱浓郁！咬下去满嘴芬芳，带着一丝弹性的面包和绵软的酱料形成了丰富的口感！简直是包中极品！极品面包！”
这话半真半假：面包是挺好吃，但那只是因为我太饿了……我只是想告诉勤勤——她是个非常漂亮，非常华丽，非常聪慧的女孩……
我不知道勤勤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，我只知道由于我描绘的太生动，导致小蝶站在一边，正眼巴巴地盯着我。
准确地说，是盯着我手里的面包……
“呃……小蝶也想吃吗？”
我试探着将面包举向快流口水的小蝶，小家伙很懂礼数，没有直接拿走面包，而是忙不迭点点头。
我有些好笑：“那就一起吃呗，诺。”
得到别人的允许，小蝶顿时喜笑颜开：“谢谢哥哥！你真是个好人！”
“……好了，快吃吧……”
原来小蝶也是个发卡姬，我真是……
叹口气，我掰了一半面包分给小蝶，小姑娘立刻兴冲冲地坐到我身边，和我一起吃了起来。
奇怪的是，虽然小蝶咬了下去，但面包却没有消失，好像她咬了一团空气，而小蝶还满脸幸福地表情，捂着脸蛋不停嚼动：“emmm——好好吃！”
勤勤为我解释：“鬼没有实体，吃东西只能取其精粹——你把面包分享给了小蝶，就相当于给她祭献了贡品，她吃的是贡品的精华，留下的只是糟粕。”
原来是这样……
顿了顿，勤勤突然有些忸怩，低着头对我蚊子一样说了声：“谢谢你……小卿……”
我愣愣，旋即一笑，将实现投向吃得不亦乐乎的小蝶：“我听不懂勤勤在说什么啊——来！小蝶上仙儿要不要再来一块儿？”
“嗯嗯！”
其实，倒不是面包有多好吃，只是对于小孩子来讲：大家一起吃东西会显得食物比较香，再加上之前的心理暗示，这才会让小蝶觉得一小块平平无奇的面包也很美味。
看着我和小蝶一大一小坐在一起，勤勤没再说什么，只是站在旁边，望着我们欣慰地笑笑……
这一幕，倒是颇有一家三口的既视感。
然而，温馨的场面总会有人搅局——不远处，KTV大门走出几个摇摇晃晃的醉汉，他们勾肩搭背，互相笑嘻嘻地告别，接着便分道扬镳，有的去开车，有的开摩托。
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，跌跌撞撞地走向KTV门旁的一排车子，跨上一辆造型硬朗，颇为帅气的黑色重型摩托，随着气浪轰鸣，排气口不时喷出蓝焰，黑风衣准备离开。
其实这并不碍我们的事，甚至我有点担心他这副样子骑摩托会有危险。
但刚巧不巧的是：这家伙在慢慢倒车的时候，恰好朝小巷里瞥了一眼，看到了我蹲在垃圾桶旁啃面包……
也不知道我哪里碍了他的眼，这货居然下了摩托，朝我晃晃悠悠走来。
看到我手里的面包，他嘿嘿笑了两声，随即解开裤带，拿出自己的小分身，对着面包滋去，脸上还一个劲笑：“嘿嘿……让你吃……我让你吃……”
手上的温热液体“哗啦啦”地溅落在地，我简直惊呆了！一时也忘了要躲，就那么茫然地举着早已变得稀烂的面包——明明刚才我还在担心他，可他下一秒却一泡尿浇烂了我唯一的食物？
有时候，你永远不知道人心可以有多险恶……
回过神，黑风衣的排泄也已经结束，心满意足地准备提裤子离开。
我甩甩手上的尿液，心里并不生气，反而有些可怜眼前的家伙——小蝶一张小脸变得煞白，瞳孔完全消失！只剩下眼白，一身红衣随风飘荡，直接瞬移到男子身后，恶狠狠地盯着他。
勤勤虽然自己喜欢逆来顺受，但极其重视朋友，有人这么对我，她也幽冥之力缠身，化身厉鬼堵住了黑风衣的去路。
一时间，小小的巷子里阴风肆虐。
说实话，要不是早已习惯勤勤和小蝶变身后的样子，半夜遇见这俩货非得吓疯我不可——可怜的黑风衣……KTV出来就直接挑衅两大厉鬼，兄台真是好胆色啊！
现在只消男子轻轻回头，他就会遇上自己此生最大的惊喜……
或者是惊吓。
咦？等等……
我心里一动，缓缓站起身，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黑风衣——身高与我相仿，比我胖些，但也属于比较瘦的人，长款的风衣和皮靴不仅帅气修身，还能很好地抵御夜晚的寒冷，比我单薄的病号服可好多了……
“臭要饭的……你看什么看？”男子吐字不清，但依旧嚣张地指着我，仿佛下一秒，他就会冲上来揍我一样。
我笑得有些玩味：“兄弟，衣服不赖啊……”
“蛤？”他愣了愣，随即恶狠狠道：“狗东西，我看你是找抽！”
说着，他撸起袖子，真的准备上前揍我。
然而，一只青白色的手突然搭在了他肩上……
“？”
风衣男身体一滞，下意识向后看去。
黑夜里，微风轻动，两张惨白的脸正瞪着铜铃大眼，木木地望着自己……
而那只毫无血色的手，正属于一名长发的白衣女子——她对自己咧嘴笑笑，双腿突然变得粉碎！整个人直接摔到在地，但断掉的胳膊依然搭在自己肩膀上……
碎肉，骨渣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传入男子的鼻息，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女子的白裙，密密麻麻的碎玻璃遍布全身！受了如此重伤，女子居然还趴在地上！对自己嗤嗤地笑——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刺激让男子丝毫无法动弹！
然而这不是结束——旁边的红衣小女孩阴森地笑笑，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，她压低身体，双手张开，十把长长的指甲从指尖伸了出来……
“！！！”
瞳孔缩成一点！风衣男面部扭曲，抖若筛糠。
惨白的月色下，很快回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……叫声在小巷中久久回荡，又飘扬到马路上，飞得很远很远……
三分钟后。
我紧紧手腕，整整衣领，一身黑色干练的风衣让我看起来精神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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